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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阅读经历

  

  二、关于散文的阅读(下)

  阅读现代散文,我是从读报刊文章入手的。我上初中时,家里订有一份《人民日报》,大人看正版,我看副刊。那时报上的名家有秦牧、杨朔、刘白羽、方纪、魏巍等。当时《人民日报》开了《笔谈散文》栏目,一直到现在还流行的“形散神不散”就是那时提出来的。但我一直觉得这个观点是个伪命题,是自搭台子自唱戏,抓住一个“散”字自以为很妙,就衍伸开来做文章。其实散文相对于韵文当然是散的,莫非还要去做“新八股”?而“神”则从来也没有人说可以散。后来我在山西省委宣传部新闻处工作,订各省的报纸,我就每天把副刊扫一遍,阅读量很大。报刊文章的特点是与时代贴近,你不会陷入古籍或自我沉醉,陷入迂腐;缺点是水平不齐,一般来说浮浅的较多,多少天,才眼睛一亮遇到一篇好文章。但这正可训练你的鉴别能力。时间长了自然也会打捞到一些好东西。如我数十年前在《人民日报》副刊上读的《笑谈真理又何妨》,还有一篇小品,以推磨磨面,喻人才的使用“只要心中正,何愁眼下迟。得人轻着力,便是转身时。”至今仍历历在目。对报刊的阅读随时代的发展又增加了网络阅读,更加快捷,信息也更多。如十八大前,我们对内官僚腐败对外示弱,舆论很不满,我在网上看到普京对内低调对日强硬的几条新闻,随即写成短文《普京行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人民日报》2013年7月18日),还有在网上看到某地方人民代表大会的工作报告,竟是一首6000字的五言长诗。正值春节,大年初一无事,便写了一篇《为什么不能用诗作报告》(发《人民日报》2015年2月28日)瞬间即点读数十万次,新媒体为我们提供了更大的阅读空间。其实阅读与写作是一个连续不断的因果关系,你阅读了别人的东西,又转化为作品服务他人。阅读是面,写作是点;阅读是吃进草,写作是挤出奶。在报刊、网络上的阅读是撒大网,如羊在草原上吃草,大面积地吃,夏牧场不够吃又转到冬牧场吃,一般 草场约十亩地才能养活一只羊。我就是一头阅读散养的羊。 

  上世纪30年代中国现代散文出现了一个高峰。从中学到参加工作,这一段时间一直读的是“革命散文”,虽也有艺术性好一点的但总不脱解说政治的套子。直到“文革”结束,我读到了1980年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现代散文选》,比较集中地读到了鲁迅、朱自清、徐志摩,让我知道了文学,特别是散文第一要“真”,要有真情实感。文学作为一种艺术,并不是必须担负说教任务,审美才是它的本行。朱自清的瑞士游记,“瑞士的湖水一例是淡蓝的,真平得像镜子一样。太阳照着的时候,那水在微风里摇晃着,宛然是西方小姑娘的眼。”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桥》,“这岸边的草坪又是我的宠爱,在清朝,在傍晚,我常去这天然的织锦上坐地,有时读书,有时看水;有时仰卧着看天空的行云,有时反仆着搂抱大地的湿软。”都深深地打动了我,并永远不忘。他们对情和景的解读方式几近完美,这对读了多少年“革命”散文的我无异于一种文学回归,是我的“文艺复兴”。30年代代散文中还有一篇对我影响很大的是三十年代散文家夏丐尊译、日本散文家高山樗牛著的一篇散文《月夜的美感》。这篇文章是我读陈望道先生所著的《修辞学发凡》时读到的,他在书中作为例文使用。我却如获至宝,作为范文研读。(1980年再版的《陈望道文集》中此篇已被换掉),这是一篇少见的推理散文,而且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样写法的文字。中、日文的表达方式肯定有所不同,这篇散文的文字魅力应该得力于夏丐尊的翻译,但文中独创的推理表达则是日本作家的发明。作者好像决心不让你先去感觉月色之美,而是让你来理解月色的美,在理解中再慢慢地加深感受。一般文人最不敢使用的逻辑思维方式,倒成了作者最得心应手的武器。我们平时说月色的美丽,一般总脱不了朦胧、温柔、恬淡等意。这里,作者再不想再唱这个很烂的调子了,而是像做一道证明题一样来推论为什么会这样温柔、朦胧、恬淡。你看他的步骤:先证明月色的青,再证明青在色彩上力量的弱,于是生平和、慰藉之效;青的光不鲜明,于是有神秘、无限之感;便若有若无,这就是朦胧、飘渺之美。这种用推理、用逻辑思维来写风景真是太大胆了。我后来写《秋思》《海思》和入选中学课本的《夏感》,还有《桥那边有一个美丽的地方》等,都是得力于这个启示。 

  从此我开始了山水散文写作,追求清新、纯美的风格。现代散文,我认为最好的是朱自清。朱之前我很崇拜杨朔,他的许多篇章都背过,但后来就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模式。我小学时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的第一本散文集是秦牧的《艺海拾贝》,他的《社稷坛抒情》,还有魏巍的《依依惜别的深情》,都是几千字的长文,也都曾背过。1988年,我把长期阅读散文的体会编辑出版了《古文选评》《现代散文赏析》,与《新诗56首点评》合为一套“学文必背丛书”。这是强调读而后背的,广读精背,这是一个笨办法。

  有阅读就有思考。作品是思想和艺术的载体,读多了就会分出好坏、深浅,并发现其中的规律。在对大量古今散文作品阅读后,我思考了三个问题。

  一、什么是散文的真实?第一,散文是表现一个真实的“我”必须是真人、真事、真情。不是小说,不能随心所欲编故事。第二,散文有它独立的美学价值,不能注解政治,套政治之壳。虽然由于那个时期特殊的政治环境,一切艺术,文学、绘画、音乐等都曾背过政治的包袱,但散文在这方面陷得更深一些。关于散文的文艺批评尽管有许多眼花缭乱的理论,却很少触及这两个最普通的大白话式的原理,或者是碍着名家的面子,不愿去说。如何为的《第二次考试》明明是小说,长期以来被当成样板散文编入课本,收入各种选本。杨朔的散文影响更大,被收入大学、中学课本,不管写景、写人都要贴上政治标签,几成一个写作定式。1982年我在《光明日报》发表《当前散文创作的几个问题》,第一次提出对杨朔散文模式的批评。十多年后,在中国作协为我组织的作品研讨会上,作协副主席冯牧老先生说:“真实是散文的生命。这次看梁衡同志的这本书,有文章专谈这个问题,我们不谋而合。”“他在散文理论上还有一个值得重视的贡献,就是最早提出对杨朔散文模式的批评,这种缺点不光是杨朔一个人有,这是历史的局限造成的。”为了验证我自己的这种理论,我1982年创作了《晋祠》,并于当年入选中学课本。

  二、怎样突破平庸?无庸讳言,我们平常在报刊上见到的作品,平庸的占多数。这是一个社会现实。某次,一位文学编辑对我说:“我终年伏案看稿,就像被埋在垃圾堆中,心情十分压抑。”改革开放以来,散文在跳出庸俗地服务政治之后,又胆怯地回避政治,大散文不多。也正如冯牧先生说的:“我不喜欢一些‘心灵探险式’的散文。杯水波澜,针眼窥天,无病呻吟。这些散文不关心现实,只关心自己的情趣。这不应该是我们散文写作发展的总体趋势。”1998年7月我在《人民日报》发表了《提倡写大事、大情、大理》。以这一年为转折,我的散文写作由山水题材转入政治散文。以1996年发表《觅渡,觅渡,渡何处》为转折,这篇文章也入选了中学课本。

  三、什么是散文的美,怎样做到美?我提出散文的“三层五诀”论。“三层”是描写叙述的美、抒情的美与哲理的美,即形美、情美、理美;“五诀”是形、事、情、理、典,五种表现手法。这是一个长期阅读思考的过程。1988年发表《散文美的三个层次》,2001年7月,在鲁迅文学院讲《文章五诀》,2003年发于《人民日报》。我用这个理论分析了大量散文名篇,2009年7月在中央“部级领导干部历史文化讲座”上以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为例进行讲解,随后出版了《影响中国历史的十篇政治美文》(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在散文领域我是两条腿走路。一方面是通过大量的阅读思考散文理论;一方面是创作实践。我的散文创作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是山水散文,以《晋祠》为代表;后期是政治散文或称人物散文(其实仍是政治人物较多),以《大无大有周恩来》《觅渡,觅渡,渡何处》为代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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