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萧琼与蒋兆和传奇婚姻 携手一生的书画情缘
今年是画家萧琼诞辰一百周年。在书画艺术上,萧琼具有极高的造诣,聪明伶俐的她,10岁就跟随大师学画,20岁齐白石、溥心畬等大师的指点,并成为溥心畬的入室弟子,24岁便在当时的北平举办了个人画展,倍受称赞。在生活上,她与丈夫、著名画家蒋兆和之间的情感历程同样广为传颂。他们因书画结缘,抛弃世俗的桎梏走到一起,同样是因为对书画的共同爱好,两人携手走过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书画成为两人真挚感情的见证。
作者:张逸良
萧琼与蒋兆和
1986年4月15日凌晨一点,蒋兆和在萧琼的怀中闭上双眼;15年后的2001年,在蒋兆和逝世的同一天,同一时辰,萧琼离世,给世人留下一段佳话。
24岁的萧琼追求“婚姻自由”说萧琼,需从萧琼的父亲萧龙友说起。萧友龙生于四川,因母亲多病,年少的萧龙友便开始翻阅相关典籍,自学中医知识。1892年,四川霍乱流行,许多医生害怕诊治病患时染病,纷纷选择躲避,年仅22岁的萧龙友初生牛犊不怕虎,沿街巡诊,用草药挽救了许多病人的生命,藉此为众人所知。而后,萧龙友进入仕途,三十多年宦海沉浮,他不忘钻研医术,在闲暇之余给人看病,其中还有不少大人物。1928年,他弃官行医,将自己的诊所开在北兵马司胡同59号的寓所,京城民间流传着这么句话“言菊朋下海,萧龙友挂牌”,可见当时此事的轰动。
萧龙友爱书法,每次给病人开方子都是亲自书写,字迹工整漂亮。他又好四处搜罗珍贵典籍、字画古董,最珍贵的藏品是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赵孟頫临兰亭序卷”。每逢大小节庆,家中经常有政界要人、文化名流来访,主宾诗画相和,文化气息浓郁。如此家庭环境的熏陶,使得萧琼自小就有大家闺秀的风范,10岁时,她便跟随邵逸轩学习传统国画。1935年,她进入国立北平艺专国画系,同齐白石、溥心畬、王雪涛等人学习绘画,并成为溥心畬的入室弟子。1940年,24岁的她就在北平举办了自己的个人画展。
萧琼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凡事都追求完美。但有时,她也有点儿大小姐脾气,搞得男孩子都不大敢正视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家里人可是犯了难,一般人萧琼看不上,而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和她又聊不来。那时社会上已提倡婚姻自由,但还是在小范围内流行,萧龙友很开通,在婚姻这件事上,他鼓励萧琼自己去交往,找到自己认为对的人。
萧家有个亲戚也爱画画,时常去参观京城内的大小画展,他对蒋兆和的画儿很感兴趣,便将此人告知萧琼。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画画,成为萧琼关注蒋兆和的开始。
蒋兆和的画令萧琼动容萧琼第一次见到蒋兆和是在自己家中,那时北平已经沦陷,家里人找到蒋兆和为萧龙友画像。蒋兆和穷困潦倒,靠画像为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当时他甚至连一双完整的袜子都没有,就穿了个露着脚后跟的袜子来萧府,引得众人嘲笑。萧琼从北平艺专毕业,在故宫临摹古画,听说蒋兆和来为父亲画像,便想去一看究竟。大家闺秀怎能随便看一个穷画家画画?但禁不住萧琼的一再坚持,她在一旁静静地看蒋兆和给父亲画像,被他的画吸引住了。
后来萧琼花了5块钱买了一本蒋兆和的画册,画册里自序感动了她:“知我者不多,爱我者尤少,识吾画者皆天下之穷人,唯我所同情者,乃道旁之饿殍……茫茫的前途,走不尽的沙漠,给予我漂泊的生活中,借此一枝颓笔描写我心灵中一点感慨;不管它是怎样,事实与环境均能告诉我些真实的情感,则喜,则悲,听其自然,观其形色,体其衷曲,从不掩饰,盖吾之所以为作画而作画也。我不知道艺术之为事,是否可以当一杯人生的美酒?或是一碗苦茶?如果其然,我当竭诚来烹一碗苦茶,敬献于大众之前,共茗此盏,并劝与君更进一杯人生的美酒,怎样?”
如果说白石老人的画儿是往“下”看,溥儒先生的画儿是往“上”看,在萧琼的眼中,蒋兆和眼中所观、笔下所画的皆是她感到陌生,却让她动容的情景。只是那些平平常常的普通人,还有身处苦难、无力自救的难民,蒋兆和却能生动描绘出他们内心的痛苦与无助,这样的痛苦也被作为观者的萧琼感知到。
画册的自序后是一张画《拜新年》,上世纪八十年代,萧琼每每回忆起这张画都会流泪。画上题跋是“过了一年又一年,重重心事不能言。向君拜拜祝努力,你我光明有一天”,当时萧琼经历离别之痛,家人远赴重庆,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父亲去天津看病,出城时受到日本宪兵的严格搜身,在萧龙友看来,被人搜身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被日寇侵占的北平,百姓处在一种隐忍的状态之下生活,蒋兆和这张画,特别真实的反映出沦陷区人们的那种苦难心境。
也许正是蒋兆和画里头的真,和萧琼心中的某种情感暗自呼应。
齐白石替蒋兆和说亲萧琼有个同学朱淑珍,因为人很厚道,同学给她起了个外号“朱干儿”。朱干儿也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愁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一日她和萧琼闲聊:“要是有一个会艺术的该多好!”这一句话,让萧琼想起来一个人–蒋兆和,她便让自家佣人联系蒋兆和,想要把朱干儿介绍给他。
1943年的一个冬天,北平下着小雪,萧琼、朱干儿和蒋兆和相约在北海公园的桥上,平日里不修边幅的蒋兆和特地整理好自己的西装,如期赴约。萧琼坐着家里的轿车来到北海,她领着朱干儿见到蒋兆和,稍作引荐,坐车离开。汽车开到西四牌楼那儿,萧琼无意间转头看后窗户,发现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追她,不是别人,正是蒋兆和。
相识三年,萧琼意识到自己等的人,可能就是蒋兆和了。
一个穷画家若想与大家闺秀结婚,谈何容易,蒋兆和开始四处求人说媒。傅增湘与萧龙友是莫逆之交,蒋兆和请傅增湘看在为他画像的份儿上去帮助说媒,傅老感到惊讶,也没答应,其他人如是。又赶上一次举办诗会,萧龙友将自己女儿与蒋兆和之事告诉众人,当时关于蒋兆和有不少流言蜚语,众人哗然,搞得萧龙友很没面子,对这门亲事露出一丝不悦。
本就自卑的蒋兆和一听萧龙友对这门亲事不大同意,想要放弃,可萧琼的态度还是十分坚决,她知道蒋兆和的为人。到最后还是齐白石出马,白石老人亲自登门劝说萧龙友同意这门亲事,萧龙友一激动,同意了。傅增湘还推荐自己当证婚人。
1944年4月8日,用赊账弄来的结婚戒指、靠萧琼办画展卖画所得置办的家具,两个人结婚了。蒋兆和搬家时只从自己的画室搬过来一只皮箱和一个旧的黑色木柜,皮箱里装着一堆早已死当的当票。
赋诗唱和四十载他们的新房和萧宅虽然只隔一条胡同,但生活拮据的萧琼也没和家里人说过。抗战胜利之后,国民党对敌占区人士进行甄别,所有学校停课,蒋兆和失业了,两人为生计发了愁。蒋兆和打算回老家,原来孤身一人,再饿也要坚持画画,现在有家了,显然不能如此。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报纸上看到门头沟煤矿招矿工,工资还算凑合,准备去背煤;萧琼四处打听,得知东北农村需要教美术的老师,也已做好了远赴东北的准备。正在二人为离别感到惆怅之时,时任北平艺专校长的徐悲鸿宣布恢复一批老艺专教师的工作,蒋兆和在名单里。两人为生计发愁的日子,总算暂时得到了消解。
萧琼并不大在乎日子苦不苦,她一门心思喜欢蒋兆和的画儿。记得第一次去蒋兆和的画室,一进画室,除了画板不见家具,满屋子都是画稿,一地的烟头,甚至没地方下脚,萧琼说:“订婚之后,三年不结婚。你陪我到外面去写生,我要向你学习,我的艺术也要像你那样从写实出发。”当时蒋兆和答应了萧琼的要求,但结婚时间紧促,加之婚后两人常常还要为生计发愁,哪儿还顾得上去外出写生,所以萧琼一直画的是传统山水花卉,并没像蒋兆和那样“为民写生”。
1949年,蒋兆和为萧龙友画像,萧琼为画补松石,萧龙友自题词,那张作品意味深长。此后,萧琼便专攻书法。一是早先萧家藏有许多线装书籍、字画,萧琼迷上了这些书画,经常看父亲用手指画梅,看他书写药方、楹联、佛经,耳濡目染。她的行书,传承了父亲的技法。其二,这也离不开蒋兆和的鼓励,他常与萧琼赋诗唱和。“六六浮生过,绵绵岁月愁,书道唯所癖,持之聊解忧;毫端超巾帼,不暇应世求,兴笔赠同好,难为权贵酬。”
1986年4月15日凌晨一点,蒋兆和逝世。1998年,萧琼决定将蒋兆和所作《流民图》捐献给国家,由中国美术馆永久收藏。此后,萧琼仍致力于书法耕耘,直到2001年,在蒋兆和逝世的同一天,同一时辰,离开人世。
萧琼曾说:“结婚前,我是爱蒋先生的画;结婚后,我是爱蒋先生的人。”两人在北海雪天的相会、相隔十五年同日同时的离世,为他们这段因翰墨结缘的人生平添了几分曲折和浪漫。
来源:北京晚报 北晚新视觉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