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父亲收集砚台
古端砚
贵州织金砚砚盖 标签为父亲所写
贵州织金砚砚池
■孙晶岩
父亲生前不仅酷爱收藏砚台,还著书立说。他的藏品有100余方。每方砚台都有一段故事。
在父亲的藏砚中,有一方长方形的铁砚,是在西安市的一个旧货摊上淘来的。这方铁砚当时锈得很厉害,连卖主也认不出它的真面目。父亲买回家亲自清洗,洗尽铅华后发现砚的图饰清晰可见。专家鉴定,有可能为东晋末年前秦国君苻氏家族所铸。
1995年秋天,父亲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到四川调研时,顺便带回了一方特别可爱的苴却砚。这方苴却砚是武警部队原司令李连秀中将在四川特意为他寻访到的。每当我看到这方苴却砚,就想到李将军的人品和友情。
那方紫褐色间杂的“易永八卦砚”,是父亲到河北易县出差时买的;那方菊花石砚,是父亲在湖南张家界买的;那方潭州谷山砚,是父亲在长沙的岳麓书院买的;那方忻州紫石砚,是父亲去山西忻州时买回来的。父亲到江西出差时,在星子县买了两方金星砚:其中一方的石色为青紫间杂,上紫下青;雕刻的图案是云龙吐水,水注在砚池上构成一条桥梁,煞是好看。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买了一方龟形的洮砚送给父亲,他很喜欢,受到鼓励之后,我每次出差总琢磨着替父亲购买砚台。1999年,我到广东采访,路过肇庆时,专门跑到砚台厂寻觅,终于买到了一方上乘的端砚。
我丈夫在贵州挂职担任地委副书记期间,总想给岳父大人带点特产。丈夫跋山涉水在黔西北的大山里买到了两方造型别致的织金砚和一方思砚。当他把三方沉重的砚台搬到父亲面前时,父亲高兴地说:“这三方砚台太漂亮了,这么重的东西你大老远买来,真是太难为你了。”
2002年,为了创作长篇报告文学《中国动脉》,我去西气东输工地采访,横穿中国10个省市。父亲说:“你去的这些地方中,安徽宿州有一种乐石砚,山西绛州有一种角石砚,陕西延安地区有一种丹石砚。”
我在工地没日没夜地采访,无暇四处寻觅,结果这三种砚一方也没有买到。我不死心,到陕西靖边时买到两方瓦砚,到山西阳城时买了一方澄泥砚,带回北京后,父亲说:“四大名砚我都有,就是缺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砚,你买的这些瓦砚有点意思。”
从那儿以后,我开始留意寻访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名砚,可我失望地发现,当地好多人只知道四大名砚,而对于身边的地方砚反而不甚了解。这是一种文化的缺失,还是一种传统的流逝?
到江西和安徽出差,看到了漂亮的金星砚、精美的龙尾歙砚,心中一阵狂喜,刚想掏钱买又打住了。父亲不在了,我买回去送给谁?
“非典”时期,父亲闷在家里完成了书稿《中国名砚揽胜》。他以身殉职后,望着父亲未打印完的手稿,全家人泪如泉涌,我和丈夫决定为父亲出版这本书。在最悲痛的日子里,我的妹妹强忍悲痛打印书稿,我的儿子一声不吭地为姥爷录入。我含着眼泪翻阅父亲的作品,对照书稿整理起父亲珍藏的砚台。父亲收集了上百方砚台,大的有如枕头,小的好似扑克牌,我和妹妹、妹夫及儿子花了几天的时间翻箱倒柜搬动砚台,一一清洗、擦拭、分类、编号、拍照。等我忙完这些事后,发现自己的胳膊疼得抬不起来了。且不说父亲写作这本书付出多少心血,就是把这些沉重的砚台从祖国的四面八方一一买回家,他老人家要花费多少体力啊!
我终于整理好父亲的遗作《中国名砚揽胜》,由中华书局出版。
父亲对中国传统文化挚爱有加,对砚文化情有独钟。父亲离开我很多年了,每当我看到家里收藏的砚台,就想起了父亲。小小的砚台里,凝聚着父亲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热爱,渗透着我们全家对父亲深切的缅怀。